誰憐滄海竟遺珠——澳島白石街

發佈時間:2021-08-08 發佈者:發現澳門在線

回顧中國鴉片戰爭史,每翻開一頁都是血淚斑斑的屈辱,不是割地賠款,就是不平等條約。由於種種原因,珠海市淇澳島“白石街”就是國人尚不知情的一段榮光,足以讓踏上這條街道上的後人揚眉吐氣。淇澳島位於珠江口伶仃洋上,是一個面積23.8平方公里的海島,與澳門和香港相距不遠。但這個小小的淇澳村卻因與老牌英美侵略者在珠江口一戰,迫使侵略者賠銀3000兩,給中國近代史抹了一筆亮色。有眼光的先輩,用英人賠款修復炮火毀壞的鐘氏宗祠和天后廟,還用白花花的岩石鋪了一條環形路,成了大地上永恒的“路碑”。後來,在記錄珠海歷史發展的《珠海之最》中,兩次出現白石街的名字,一次是被譽為“中國之最”的“中國最早打敗英入侵者的戰鬥”記載中,一次是在“珠海之最”的“珠海市最早用英美賠款修築的石街”介紹中。




來珠海是因為女兒考取了北京師範大學珠海分校。在等待入校報到的時間裏,我們隨駱姐驅車來到淇澳島。靜謐的村莊隨處可聞鳥叫蟬鳴,映入眼簾的是幾名村婦一字排開,坐在小板凳上叫賣自家晾曬的海鮮魚幹,幾名遊客在她們面前駐足搭訕,詢價購物,場面十分寧靜。而就在她們背後,八門受嚴重侵蝕的銅炮威武地架在水泥炮墩上,顯示年代有些久遠。雖然村民早已過上幸福安寧的生活,但是這一排老舊的大炮還是讓人聯想到百多年前這裡曾經硝煙彌漫。炮臺不遠處,一個石料門樓騎跨在街口,門樓上方刻著“白石街”三個紅色大字。門樓正背面各書一副對聯,正面為“淇澳未淪亡,拔劍請纓同殺敵;英軍尋死路,丟盔棄甲把命逃”,背面聯為“四載陰霾一朝掃盡,山河永固日月重光”。



由於缺乏文獻記載,之前關於這場反侵略鬥爭的年代、起因、組織者、經過等等,有多種傳說,讓人疑竇叢生,莫衷一是。2000年春,全國政協委員蔣秋霞到淇澳島參觀後,特向全國政協九届三次會議提出提案,建議將淇澳島的“白石街”列為國家級愛國主義基地,並將淇澳這段歷史補寫進中小歷史教科書。該提案在2002年獲得全國政協優秀提案獎。為了慎重起見,珠海市委和市政府决定邀請有關方面的專家對這段歷史進行考證。2000年夏天,接到珠海方面的邀請後,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劉蜀永研究員查閱了中外幾十種有關的著作和資料書,皆未發現淇澳村居民反侵略鬥爭的記載。9月,他到倫敦英國國家檔案館查閱資料時,在英國外交部檔案F.O.104東印度公司中檔案中,意外地發現了與此事有關的、已塵封160多年的22件原始檔案。其中,《兩廣總督盧坤致洋商諭令》等原始檔案證實了鴉片戰爭前淇澳居民反侵略鬥爭的傳說,使人們首次瞭解到事情真相——






鴉片戰爭前夕,英、美鴉片販子走私船就經常停泊在淇澳島金星角,以此地為走私鴉片驛站,他們常上島騷擾村民,激起村民的憤怒。1833年10月15日,十多艘英船駛到淇澳島東北的淇澳灣,炮轟淇澳村……當時的淇澳島約有3000村民,他們早就飽受這群強盜的搶劫之苦。所以在紳士鐘光祥、蔡義的號召組織下,村民修築了堅固的防衛工事。據《唐家村史》載,從淇澳灣到唐家灣,從中山橫門到內伶仃島遼闊的海面上,就有四五百艘英艦、船隻和數千名鴉片販子與阿兵哥,在焦急地等待著駛入中國的大門。這些黃頭髮綠眼睛,無一不在期待著這場侵略戰爭的勝利!當地有老人對我說,英國人那時所垂涎者是淇澳島,而不是香港島。淇澳島是珠江入海口的第一道大門。如果占了第一道大門,沿珠江北上,可長驅直入,那才是他們的狼子野心。







時光過去了180多年之後,尚存的20多米長的炮臺仍然完好,方形炮眼依舊森嚴,似乎還燃著仇恨的火苗。人們依稀看到淇澳人面對英、美侵略者的瘋狂進攻,凡16歲以上男性青壯年,飛箭般集中至村北天后廟前,亦即排列著鑄鐵大炮和銅炮的炮臺上,集體宣誓,要與淇澳島共存亡。今天的人們不難想像,高高舉起的森林般的黃皮膚手臂,有多麼莊嚴!面前是天后娘娘,目光鎮靜自諾,身後是金星門海峽,怒濤汹湧。在這生死場上,該有何等悲壯!戰爭進行得十分慘烈,英國水兵連連中彈落水。最令淇澳人振奮不已的是:敵指揮船檣斷桅折,美國波斯頓輪船局威廉·柯爾船長當場斃命,罪惡的指揮旗也墜入海中,英美艦隊一時陣角大亂。勉强戰至中午時分,大海退潮,敵艦擱淺,走投無路的侵略者,逼迫懸白旗投降。戰後由鐘光祥主持雙方“合議”。以英為首的戰敗方給淇澳村賠白銀3000兩,並保證今後不再進村騷擾





此戰之前,清廷政府並未把這個海島列為海防要地,沒撥一兩銀子建防。村民又是如何買到大炮的呢?原來這得益於島上出了個英雄。收復臺灣的名將鐘寶就是來自淇澳島”,和島上其他村民一樣,鐘寶從小就捕魚為生,由於清政府的海禁政策,鐘寶只好改行殺豬賣肉,但生意不如意,便開始在海上走私與打劫。姚啟聖曾任廣東香山縣知縣,將鐘寶招安了。隨後鐘寶追隨姚啟聖、施琅在收復臺灣戰鬥中發揮了不可代替作用,並功昇左都督。此後,他帶回了兩門荷蘭造的銅炮,用於家鄉防衛。沒料到多年後,這兩門炮在保衛家鄉的戰鬥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其他的炮都是自製的土炮。








淇澳人的先人們還給後輩留下了人道精神。他們允許英美兩國死在戰場上的將士,葬身島上的青社角,還准許他們的親人來此掃墓。1850年和1853年,英人來島,還給陣亡者立了兩塊碑。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徐嶽老師曾在白石街發現過一塊條形白石板,其頂端呈尖角,通體刻有密密麻麻的洋文,更令人震驚的是最下端有四比特阿拉伯數字:1836。經識英文者辨析,碑上所書其實就是一份陣亡名單。居首位者有注釋,是美國波斯頓船局前任局長、波斯頓號船長威廉·柯爾,其餘陣亡者只有名字。頗有深意的是這塊碑上還刻著如此真誠的懺悔之語:“慘痛的紀念”。1956年全國第一次文物普查,中國革命博物館和廣東省博物館征走了一塊墓碑,說有助於瞭解美國人到底是什麼時候入侵中國的。而遺憾的一點是,侵略者們忘記了這個“慘痛”,自1853年9月後,他們也忘記了這個“紀念”,因為再沒有英美之人來島上祭拜亡靈。










2000年10月,在珠海市政府召開的《淇澳白石街與鴉片戰爭》研討會上,劉蜀永研究員公佈了從英國帶回的淇澳居民反侵略鬥爭的檔案。鑒於1833年這場鬥爭在中國人民反侵略鬥爭史上具有重要意義,鑒於文天祥曾在伶仃洋寫下著名的愛國詩篇《過伶仃洋》,鑒於淇澳島至今仍保留著著名工人運動領袖蘇兆征的故居,與會10餘名專家和學者建議將整個淇澳島作為國家級愛國主義教育基地。淇澳居民反侵略鬥爭現時已被史學家認定是近代中國人民自發反抗外國資本主義並取得勝利的第一場戰鬥。它開了晚清時期中國人民不懼列强奮起鬥爭的先聲,是7年以後廣州三元里抗英的序幕。






淇澳抗英鬥爭的最大啟示是什麼?我想說:很簡單,在事關國家領土、領海、主權問題上,在事關中華民族世世代代賴以生存的家園問題上,只有敢戰,才有和平!如果淇澳村民同意英國人登島,並在島上構建碼頭、營房、油庫、倉儲基地、貿易公司,甚至金融機構等等,那麼淇澳島早在1833年就可能成為英國在中國的最早殖民地,而到了大清王朝9年之後於1842年簽署南京條約割讓香港時,英國人同時得到的,更可能不只是珠江口東岸的香港,還有這珠江口西岸的淇澳——果若如此,整個中國近代史就要改寫了!所以,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獵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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